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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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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

小區裏搬走了不少人, 同時也搬進來一些人,有些是原住戶的親戚,自己搬去收容所, 便把房子交給住宿環境差的親朋好友,一方面幫個忙,一方面有人看家。再或者就是低價租出去,總比空著好。

空著的房子容易被人占了去, 主人家不在,左右鄰居懶得理會,房子住就住了。

多了陌生人,難免出現一些矛盾,如半夜吵鬧、領水排隊這方面,幸好都是些小矛盾,沒鬧出大亂子。

家裏墻壁上掛了一層又一層的被子地毯,隔寒的同時也隔音,外面的紛紛擾擾傳不進這一方小天地。

喬奚忙得很,在沒暖氣的房間裏放上水桶, 一天下來就能凍得硬邦邦,留著以後高溫的時候用, 至於會不會有高溫, 誰知道啊,就當有來準備吧。

為了取暖, 一天二十四小時生著火,上面的鍋裏一直煮著東西, 不是煮熱水就是燉湯, 主打一個不浪費。

半夜裏,喬奚被豹貓一爪子拍醒, 她沒出聲,這貓越來越通人性,半夜擾民絕對是有事情。

她輕手輕腳下床,披上一旁的外套,走向豹貓盯著的外墻,慢慢掀起門背後的保暖簾子,聽見了外面很細微的聲響。

這是有人半夜摸上門了。

怎麽說呢,一點都不意外。

意外的是抓著繩子往下爬的人,本就因為寒冷,手腳有些發僵,眼見房門突然打開,掛在半空中的人驚慌之下手指脫力。

墜落發生在一瞬間,饒是喬奚都沒反應過來,眼睜睜看著人影墜落,重物落地聲伴隨著慘叫聲從下方傳來,驚醒了低層住戶。

七樓陽臺上把風的鄰居失聲尖叫:“阿強,阿強!”

冷冷的西北風中,哭叫聲撕心裂肺。

喬奚沒下去看的打算,是死是活,都和她沒關系。多管閑事下去,只會被家屬訛上。能幹得出半夜偷摸入戶的人,別指望有多高的素質。盜竊不成反而墜樓死亡的案例,她之前在網上看見過,家屬把主人告上法庭要求賠償,只能說這世上就是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。

“怎麽有繩子,”被吵醒的六樓氣急敗壞扯了扯自家陽臺外面的繩子,大聲質問,“你們想幹嘛,大半夜的你們吊一根繩子在這裏是想幹嘛?是要做賊嗎?”

六樓也有些家底在,看見這麽一幕,怎麽能不心驚肉跳。

看熱鬧不嫌冷的鄰居隔空回應:“怕是想順著繩子爬到誰家裏,結果摔了下去,這麽冷的天,手都凍僵了,哪來的力氣。”

過了幾分鐘,才有家屬出現在樓下。

五樓這個高度摔下來,地面被凍得硬邦邦,連個緩沖都沒有,人當場就沒了。

還有人;落井下石追問:“好端端的,怎麽摔下來了?”

這話沒法回答,幾個家屬誰也沒吱聲,只管傷心欲絕地哭。

家屬哭得傷心欲絕,可沒幾個同情的,明擺著是自作自受。要是讓他得逞,爬進了屋,哭得就該是別人了。

半夜溫度實在是太冷了,連血都開始凝固,那家人不敢久留,吃力地把人擡回自己家。

喬遠山和奚靜雲睡眠好,加上房間隔音好,壓根就不知道這回事,還是第二天在餐桌上聽喬奚說起才知道。

喬遠山咽下嘴裏的小米粥:“不會找上門來吧?”

喬奚細細掰著泡饃扔進羊肉清湯裏,語氣懶懶的:“自己掉下去的關我們家什麽事,我就打開門走了出去,連聲都沒出,他就掉了,心理素質那麽差,怪我咯。”

奚靜雲想了想問:“他掉下去的時候有沒有說話?”

喬奚:“沒,一聲不吭就掉了。”

奚靜雲再問:“那有人看見了出去了嗎?”

喬奚搖頭:“也沒。”

奚靜雲:“那對誰也別說你出去過這回事,不然人家就可能把責任怪你身上,說是被你嚇的。”

喬奚笑:“我本來就沒打算說,說出來自找麻煩。”

“其實就是說出去,也不是我們的責任,我們家奚奚又沒做什麽,沒罵人更沒打人,聽到動靜,開門出去看看天經地義的事情,可架不住有些人就是不講理,能少一樁事還是少點事的好。”喬遠山嘆氣,“樓上樓下的竟然做出這種事來,自作孽不可活。”

過了會兒,柳馨過來搓麻將打發時間,說起李世峰下樓扔垃圾時聽到的八卦:“聽說702家的兒子昨天半夜裏墜樓死了。?”

“好像是的,昨晚上聽見哭聲了。”

“大半夜吊著繩子,肯定是想翻進誰家裏,”柳馨打出去一張牌,看喬奚,“沒準是沖著我們兩家來的,這棟樓上上下下我們兩家過得好一點,眼紅的人多著呢。”

喬奚:“按地理位置來說,更可能是我家。甭管誰家,都是自作自受。”

“說是事發時,一家都在陽臺上幫忙,一丘之貉,可別找上門來。拿死人敲詐這種事情多了去了,對吧,奚姨?”

奚靜雲在醫院裏幹了那麽些年,見過太過這種事,一些人哪怕無理都要從醫院身上刮一層皮,而醫院顧及名聲,往往都會花錢消災,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助長了歪風邪氣。

“這種人肯定有,不過咱們家也不怕他們,不然後患無窮。”

柳馨點頭:“可不是,只要死人就有賠償,還不得都學起來。”

正說著話,外面就傳來鬼哭狼嚎,在座死人對視一眼,不約而同露出無奈的表情。

“該來的總是要來的。”喬奚站起來,抓起架子上的厚外套披上,走出家門。

那家人挺絕的,把屍體擺在了門外,還披著幾塊白布當喪服,見了喬奚,哭聲更加淒厲:“阿強啊,你就這麽走了,我們全家可怎麽辦啊?”

“爸爸……”

“老公……”

“大哥……”

喬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表演,權當看戲了。

別說抱著這種心態的人還不少,再冷的天都沒阻止人類的八卦之心,這一會兒功夫,樓梯上上下下多了不少裹成熊一樣的人,還有個大媽離譜的手裏抓了一把瓜子,邊看便嗑瓜子。也不知道是專門拿了瓜子出來還是當時手裏正拿著瓜子,沒來得及放下就出來看熱鬧了。

旁邊人想抓兩顆瓜子,大媽眼疾手快的拿開,今時不同往日,瓜子那也是稀罕的東西,哪能隨便分給人吃。

眾目睽睽之下,獨角戲唱的挺讓人尷尬的,家屬唱不下去了,何況天寒地凍的,人也熬不住,孫母抹了一把眼淚,隔門瞪著喬奚控訴:“你把我兒子推了下去,你得給我一個交代。”

喬奚氣笑了:“我推你兒子?!那你倒是說說,我為什麽要推你兒子?”

孫母避重就輕:“我兒子是不對,可他罪不至死啊,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害死他,你太狠了。”

喬奚:“你說我推的,證據呢?”

孫父斬釘截鐵:“就是你推的,我兒子臨死之前親口說的,我們都看見了。”

喬奚:“那你們昨晚上怎麽沒說,我隱約聽著還有人問你們人怎麽掉下去的,你們那時候怎麽不說?”

因為那時候整個人都慌了神,哪裏還顧得上這個,直到接受人已經死了救不回來了,才有心情思考怎麽利益最大化。

“當時人都懵了,哪裏顧得上這個。”孫父振振有詞。

喬奚冷笑:“懵的連兒子怎麽死的都顧不上了,逗誰呢,是沒想好說辭吧,過了一晚上總算是想好了,就拖著死人來敲詐我。搞笑啊。你兒子半夜想偷雞摸狗,結果失手掉下樓摔死了,要點臉的都躲在家裏不敢出門了,你們家倒好,厚顏無恥上門想來敲詐我,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。”

大冷天的,我可沒時間跟你們在這磨嘴皮子,想鬧就鬧吧,把屍體一直放在這裏都行,半夜被誰拖走被割了肉可別再來找我。”

說完,轉身對聞訊出來的李世峰說:“要不要家裏坐坐?”

李世峰見她處理完了,就笑:“家裏還有活,你們玩吧。”之前害怕她心軟,現在倒可以放心了,對付這種人,真的跟他理論都是浪費生命,晾著就行。

“那我回屋了。”說著,喬奚就真回了屋。

李世峰看著門外怒氣沖天的孫家人笑了笑:“這門我買過來了,要是砸壞了,我是要來拆你們家門的哦。”

說罷,也會了自己家。

被晾下的孫家人又氣又惱,偏一不敢砸門,二不敢把屍體留下,真怕兒子被人偷吃了,三不敢久留,因為這天是真的冷,再這麽待下去,人真會出事,只能罵罵咧咧又吭哧吭哧擡著屍體回家。

把上上下下看熱鬧的鄰居都看樂了,你說要是昨天晚上喊一聲是被推下樓的,也許還有人信,當時不吱聲,這會兒來喊,誰不知道怎麽一回事啊。

不過雖然心知肚明,還是有人屁股歪了:“到底死了人,又是青壯力,反正他們家底厚,意思意思給一點就算了,何必鬧得這麽難看。”

有人覺得言之有理,也有人覺得站著說話不腰疼:“偷東西的自己摔死了,還要人賠,這是哪門子的道理,改天不想活的是不是都能學一些,然後訛上一筆。想想,這事擱你身上你願意嗎?別覺得輪不著自己,有了這種例子,大家都可能被訛上。”

有人打圓場:“回家吧,回家吧,冷死個人,這鬼天氣是要把人都凍死嗎?”

回到家裏,喬奚的心情一點都不受影響,該幹嘛繼續幹嘛,中午還包了餃子。

餃子剛下鍋,外面又傳來吆喝聲。

喬奚出去一看,是孫家人帶著巡邏隊的人過來了。

“同志,就是她,就是她害死了我們兒子。”孫父孫母指著喬奚大喊大叫。

領頭的巡邏人員:“麻煩開門我們要了解一些情況。”

喬奚配合開門,但是沒開房門,一群人聚在走廊上。

情緒激動的孫父舉著拳頭撲過去,喬奚揮手抽過去,抽在孫父手腕上,他就像個陀螺似的,轉了一個圈,要不是被巡邏人員扶了一把,就得撞墻。

“誰讓你打人的,有事說事。”巡邏人員板著臉呵斥孫父。

孫父委屈:“他害死了我兒子。”

“是你們自己的貪心害死你們的兒子。”喬奚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,“他們家兒子昨天半夜裏吊著繩子往下爬,中途摔了下去,大概是沖著我們家來的吧,就說是我推的。這種事總得要證據,不能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吧,何況事發時不說,過了一天才來說,這顯然有違常理,是為了想敲詐勒索我現編出來的罪名。樓上樓下很多人都聽見看見了,你們可以去問。”

巡邏的人員皺著眉頭點了點頭,這說的可和孫家人不一樣。

這時候柳馨和李世峰出來:“事情就是這麽一回事,半夜想翻陽臺的能是什麽好東西,同志你們可以去打聽打聽怎麽一回事情,可不能誰家死人就誰家有理了。”

“他們是一夥的,他們是一夥的。”孫父大叫。

柳馨:“那就再去問問別人,多問幾戶人家,你們就知道怎麽一回事情了。”

孫母往地上一坐,拍著大腿哭嚎:“有沒有天理了啊,他們害死了人還理直氣壯,這是逼著我們家去死啊,我幹脆一頭碰死在這裏算了。”

喬奚淡淡道:“碰吧,拿死威脅誰呢,誰管你的死活。”

孫母看巡邏人員:“你們聽聽,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?”

巡邏人員頭疼,其實兩下一比,他們大概心裏有數了,類似的事情也見多了,世道越壞,人性就越壞:“

事情我們會調查,先走吧。”

孫父孫母不肯走,好不容易進了門,哪能這麽輕易離開。

看穿他們小心思的巡邏人員,先是好聲好氣說,說不聽也沒慣著他們,直接把人搓了出去,惹得孫父孫母大吼大叫:“沒天理了,沒天理了,當兵的欺負小老百姓。”

喬奚跟過去關上樓梯間的防盜門,誠心誠意建議:“不用理這種潑皮無賴,越理他們越來勁。”

巡邏人員苦笑了下,見樓梯上有看熱鬧的鄰居,上前詢問情況,特地把人帶遠了一些不然孫父孫母聽到。這對老夫妻顯然不是講理,難免有人怕惹上麻煩不敢說真話。

上上下下幾戶人家問下來,怎麽一回事情一目了然,真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案例,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。

巡邏人員教育一番之後,帶走了屍體,隨後要送去火葬場火化。

孫家人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,可胡攪蠻纏也於事無補,再過激的事情也不敢做,只能在家罵罵咧咧,再就是朝左右鄰居訴苦。

被人背後罵兩句又不會少塊肉,一點都不妨礙喬奚過她的小日子。

一轉眼就過去了兩年的時間,期間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矛盾,總體而言日子是平靜的。

樓裏的人住戶又少了一些,搬走的,死亡的。

很多是病死的,糧食的緊張降低人們的抵抗力,低溫容易讓人生病,醫院裏的藥捉襟見肘,一場稍微嚴重點的流感都有可能發展成肺炎。

至於餓死凍死,反而不多。到了後期,政府開始免費發放救濟糧和煤炭,勉強能維持溫飽。

為了在艱苦的環境下生存下去,人們絞盡腦汁。

不少人在家裏搞起了養殖種植,養雞養鵪鶉養兔子,種菜種蘑菇甚至是種盆栽水果。

自己生產一部分,再加上政府的救濟,日子也就能過下來了。

無論日子多麽難過,只能咬著牙去過,過不去只能死,過得去才有苦盡甘來的希望。

第一場雪飄下來的時候,大家都覺得,這是暗無天日中的一點點亮光,至少有水了。

這場雪來的毫無預兆,於夜半時分悄然降臨。

直到第二天,無意中外出的人被外面白茫茫的世界震驚到目瞪口呆,片刻之後欣喜若狂:“下雪了,下雪了。”

對於飽受飲水困難的人而言,下雪確實是一件喜事,哪怕溫度似乎更低了一點。

聽到動靜,喬奚打開門走到陽臺上,看著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飄下來。

喬遠山和奚靜雲都專門披了外套出來看:“這都多少年沒見雪了。”

奚靜雲想了想:“快六年了。”

喬遠山怔了怔,喃喃自語:“都六年,這一晃眼,六年就過去了,時間過得可真快啊。”

難得的笑聲出現在各個角落裏,天真的孩童忍不住吵鬧著要玩雪,大人們忙著拿出各種各樣的工具鏟雪,回屋裏煮一煮可以洗洗刷刷。每次領到的水堪堪夠用,哪敢浪費,這下終於有用不完的水了。

喬奚應景地鏟了幾盆雪回屋,在盆子裏堆了一個雪人逗豹貓玩,小家夥一爪子拍上去把雪人拍的屍首分離,拍完了,無辜地沖著喬奚叫。叫得喬奚沒了脾氣,重新給它堆了一個雪人,結果又給一巴掌拍散了。

喬奚擡頭朝奚靜雲告狀:“我懷疑它是故意的。”

奚靜雲點頭:“它就是故意的,這小東西壞著呢。”

自己寵壞的,繼續寵著唄。

喬奚第三次堆了一個雪人,第三次被拍壞,她第四次堆……一人一貓不厭其煩地堆雪人拍雪人,快快樂樂消磨時間。

其他人也在快快樂樂地鏟雪、煮化、洗衣服洗澡……謹慎的人還把雪壓成厚實的雪磚堆起來,留著以後用。

不過這倒是多此一舉了,因為雪一直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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